鲁本斯素描画,画中人据说是安东尼奥·高丽。
有田烧仿制景德镇产的“克拉克瓷”,日本称之为“芙蓉手”。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收藏的宋代建窑“油滴天目”。据说是丰臣秀吉养子丰臣秀次用过的茶碗。
五彩牡丹椿纹八角瓶,有田烧。江户时代17世纪后期。
梁二平
几年前,辽宁省博物馆主办过一次《百年远航——江户名瓷伊万里展》,进入这个展览最头痛的是命名的迷宫:“萨摩烧”、“九谷烧”,“有田烧”……这一串“烧”,在日文中是陶瓷的意思,而“萨摩”即鹿儿岛萨摩番,“九谷”即石川县加贺国江沼郡的九谷村,“有田”即九州佐贺县有田町……还有以工匠名字命名的“柿右卫门”,它是“有田烧”系列的家族品牌。此时,“伊万里”反倒不见了,那么“伊万里”又做何解呢?
“高丽茶碗”与“日本瓷祖”
日本瓷器是战火中“烧”出来的,即他们的“战国时代”。
一统天下的织田信长,在1582年明智光秀的“本能寺叛乱”中死去。原本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寺院,因此出名,几经火灾仍被复建为一个祭祀信长的名寺和景点。不过,在京都,我看到更多的战国符号是丰臣秀吉的三叶家纹。丰臣在织田家臣内斗中胜出后,在九州佐贺县的唐津修了一座城——名护屋。在旧城遗址博物馆里,我领略了丰臣秀吉当年的野心与狂妄。主展厅门口的丰臣秀吉木塑像,身后是一幅地图:唐津是日本南部前往中国和朝鲜的重要港口,对面朝鲜半岛西岸也有一个“唐津”,中、日、朝三国的关系,可见一斑。
中国南宋时,日本高僧荣西,从九州博多入大宋学禅,后带中国茶种和圆悟禅师的“茶禅一味”墨宝回国,后世尊他为日本“茶祖”。大宋的青瓷茶碗、天目茶碗等上等茶具,也随着饮茶在日本流行,成为贵族享用的奢侈品。我和深圳大学海洋艺术中心的张岩鑫博士在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考察时,看到的宋代“油滴天目”,据说是丰臣秀吉养子丰臣秀次用过的茶碗。顺便说一句,丰臣秀吉之后的德川家族,也收藏一个“油滴天目”,传至今天。
丰臣秀吉的老主子织田信长,一辈子就干两件事:一是征服天下;二是收罗茶具(他搜来的“油滴天目”,后来毁于“本能寺叛乱”)。丰臣秀吉继承了老主子的爱好,也承继织田信长的茶头,即后来的“茶道之父”千利休,他们私交颇深,联手办了北野天满宫大茶会(后来,又赐死千利休)。上行下效,一统天下后,武士进城安家,在相对太平的日子里,武士之间流行起饮茶文化。在唐津,当年武士饮茶的埋门馆,现仍是一个茶道馆。
但大宋的瓷器,当时只有“关白”这样高级别的人物才能享用,一般贵族等而次之的享用近邻的“高丽茶碗”。日本对“高丽茶碗”的兴趣,爱“瓷”及屋地发起了又一轮对朝鲜的“喜爱”。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日本出兵,攻占朝鲜。
当然,丰臣秀吉不是为了“高丽茶碗”发动战争,但日本侵占朝鲜和败退回国时,从朝鲜掳回大量劳力当做奴隶。据韩国高丽大学崔官教授(著有《壬辰倭乱:四百年前的朝鲜战争》)考证:倭乱之后,日本诸侯和葡萄牙商人在长崎进行了大规模奴隶买卖。《佛罗伦萨商人弗朗西斯科·卡莱蒂(Francesco Carletti)1594-1606旅行记》中提到,当年用五两银子,买了五个朝鲜奴隶,四个在印度放走了,一个带回了意大利。返到欧洲的朝鲜人中,唯有安东尼奥·高丽(Antonio Corea)留下了身影,鲁本斯的“穿朝鲜服的男子”素描画,画中人据说是安东尼奥·高丽。
研究瓷器史的学者也将这场战争称为“陶器之战”。因为日本从朝鲜带回的最大战利品是千余朝鲜陶瓷工匠——恰是1598年被佐贺藩藩主锅岛直茂从朝鲜掳到日本的陶瓷瓷工匠李参平(朝鲜忠清南道金江人),在佐贺的有田町发现了优良瓷石,并在1616年成功烧制出了日本历史上的第一件白瓷器,他也因此被尊称为“日本瓷祖”,至今在日本窑场被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