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诞辰200周年丨当小说遭遇危机,福楼拜始终是源泉
2021-12-11 09:32
来源: 读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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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楼拜诞辰200周年丨当小说遭遇危机,福楼拜始终是源泉

《福楼拜文学书简》 [法]居斯塔夫·福楼拜 著 丁世中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我思 2020年10月版

明天,是法国著名作家居斯塔夫·福楼拜(1821年12月12日-1880年5月8日)诞辰200周年。福楼拜是法国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代表作家之一,是与巴尔扎克、司汤达比肩的法国小说大师和举世公认的文体家,福楼拜的成就主要表现在对19世纪法国社会风俗人情进行真实细致描写记录的同时,超时代、超意识地对现代小说审美趋向进行探索,因此他也被誉为“现代小说之父”。本期我们以福楼拜为起始点,进而为您展开法语文学的精彩世界。

1821年12月12日,居斯塔夫·福楼拜诞生。在他进行创作的时代,夏多布里昂、缪塞的浪漫主义已陷入颓势,把传统小说艺术推到顶峰的司汤达、巴尔扎克相继作古,读者急切等待着新的继承者。一代年轻人适时扬起了现实主义的旗帜,然而,却没有足以振奋人心的新作。这时的福楼拜可谓横空出世,他用仅仅5部长篇、3部短篇,汇聚了整个时代的焦点。

福楼拜一生颂扬“风格”,这是此前欧洲最喜欢探讨的字眼,而他最为人所传颂的风格,莫过于他的“客观”创作理念:“艺术家在他的作品中,应当像上帝在他所创造的世界里一样,无形无影却全知全能;到处感觉得到,就是看不见他。”这是他在回复《包法利夫人》的热心读者、小说家勒华娅小姐时所言。如果确如福楼拜所说,在小说中他隐身不见;那么在他的书信中,这个作品背后的“上帝”现身了,而且比他笔下的人物更为丰满、鲜活。

《福楼拜文学书简》从煌煌四卷《通信集》中挑选了一部分,按照“情与性”“个性化与非个性化”“艺术至上”“内心的使命”编排,向我们呈现一个激情任性而又敏锐智慧的福楼拜。福楼拜自己在信中曾抱怨说,“这时代的名人书信,很少飞扬之致,只能作道就事论事。”他有破有立:此君的书信可谓个性飞扬了。

我们在福楼拜书信中看到诸多文学大家的身影,龚古尔兄弟、左拉、屠格涅夫、波德莱尔,等等。他在信中臧否人物,品评时势,颇多卓见。我们通常称福楼拜为现实主义大师,与巴尔扎克、司汤达并列。如果说司汤达率先走出18世纪的气息,巴尔扎克对19世纪社会进行全景扫描,那么后起的福楼拜,则将两人都甩进历史的尘埃。福楼拜对巴尔扎克评价公允,“他很了不起,深刻了解他的时代”,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清醒地看到巴尔扎克的缺点,是不善于炼字造句。而对于司汤达,福楼拜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红与黑》写得不好,人物性格和作者意图都不好懂。”

福楼拜的批评背后,是他的文艺观:注重风格。也许在现实主义如何反映时代,小说这种艺术如何完善这个意义上,福楼拜的艺术至上论、风格以及客观论,超越了前辈,把小说艺术——不仅仅是现实主义小说——往前推进了一大步。正如李健吾先生在《福楼拜评传》中所说:“创作是他的生活,字句是他的悲欢离合,而艺术是他整个的生命。”

1856年,福楼拜首部作品《包法利夫人》出版,不幸很快惹上了官司,法官谴责《包法利夫人》“有伤风化”,是有损传统的、粗俗的现实主义。传统的现实主义是什么?《包法利夫人》又如何粗俗了呢?其实福楼拜内心很清楚,从前人们用精心选择的词藻来美化文章;而今从文风角度看,反是俗气的用词产生良好的效果。小说是向前发展的,文艺观念是不断变化的,修辞学翻了个面,但毕竟还是修辞学。

《包法利夫人》一出来,就被尚弗勒里等人赞“文笔精练准确”。这当然是福楼拜苦心经营的结果,他志在将壮丽的现实予以确切的叙述,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细雕细琢。我们可以在他给鲁伊丝的书信中,读到诸多这样的句子:“反复推敲、抄写、修改、润饰,搅得头昏脑胀……”福楼拜贯彻严密的写作方式:大纲,草稿,逐字推敲,反复诵读。为了《包法利夫人》农展会一节反复研究农业资料,为了《萨朗波》研究迦太基和考古,晚年为了撰写《布法尔与白居榭》,他花了“三个半月阅读磁疗和哲学著作”。

当然,福楼拜不会仅仅满足于修辞学。李健吾曾说:“司汤达深刻,巴尔扎克伟大,但是福楼拜,完美……他不像司汤达那样直率,不像巴尔扎克那样复杂,他是居斯塔夫·福楼拜。”现实主义就是镜子论吗?在巴尔扎克看来,远非如此,“艺术真实原本不是现成的,而是创造出来的。”想象文学只是一种创造的现实世界,小说家的工作在于向人们推荐一种与现实相平行而又富于意义的世界。

然而不管福楼拜是否承认,如今看来,毫无疑问,《包法利夫人》成为现实主义小说的新起点。在巴尔扎克小说反映的现实中,作者无处不在无所不知,这种现实是经过巴尔扎克筛选、批判过的现实,他给读者以暗示、诱导和启迪;而在巴尔扎克之后,宏观让位于微观,用福楼拜的话说,就是抒写“生活的某个横切面”,作者要藏在人物后面,不动声色,不偏不倚,保持距离,不露表情,不作评判,这样才能赋予人物以生命,这也才能使作者和读者处于相同的位置。“作者的不在场,才保得人物的在场。”因此在写完《包法利夫人》时,福楼拜痛哭道,“我的包法利夫人死了!”

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略萨曾经说过,《包法利夫人》是第一部现代小说。福楼拜终结了作家在小说中的上帝位置,创造了“新的艺术法典”(左拉语)。 现代主义小说继承了福楼拜的小说艺术:读者“其实并不需要耳提面命”,作者也不必要也不可能指出道路,因为根本没有现成的道路,应当让读者自己去寻找。福楼拜直接指出:“谁想要结论,谁就是愚蠢。”

福楼拜曾在信中跟鲁伊思倾诉:“明天,十二月十二日,您的不肖奴才就五十有八啦。我真希望是青春二十五。管他呢,反正我的心是年轻的。”一个半世纪过去了,福楼拜留给我们的小说艺术的遗产,似乎仍然拥有勃勃生机。著名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则说,福楼拜与司汤达、巴尔扎克三个人,勾勒出了现实主义文学在法国的发展史。而福楼拜不仅预言了社会的演变轨迹,也预言了现代小说发展的道路。当小说本身遭遇危机,福楼拜始终是源泉,能够幻化出关于小说的形式与概念,这大概就是作为一个伟大的作家的遗产。

【读特新闻+】

《福楼拜的鹦鹉》

[英]朱利安·巴恩斯 著

但汉松 译

译林出版社

2021年9月版

本书是英国著名作家巴恩斯的代表作,凭借本书他入围布克奖决选,并从此跻身英国文坛杰出作家之列。在本书中,巴恩斯以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探寻他视为灵魂导师的法国作家福楼拜。福楼拜的两处故居都有一只鹦鹉标本,究竟哪一个才是福楼拜用过的那只?退休医生杰弗里·布拉斯韦特带着这样的疑问,开始了对福楼拜的鹦鹉的寻访之旅。断断续续的旅程中故事丛生,福楼拜的影子在陈年旧事中却越发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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